倾诉人:佚名
撰稿人:闻叔
2006年10月22日,天空灰得像哭过。我拖着行李箱走出火车站,煤城特有的、混合着尘埃的空气瞬间灌满胸腔。车站门口揽客的男人们高喊着晦涩的方言,如同一种无法破译的密码。出租车司机一路热情洋溢地介绍着这座人杰地灵的小城,我靠在窗边,望着外面灰蒙蒙的街景,心头沉甸甸的失落几乎将我淹没——这灰呛呛的空气,这黯淡的色调,连同我自己,似乎都浸在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败里。
学校蜷缩在城市的边缘地带,荒凉得让人心头发紧。推开宿舍门时,我的脸色想必阴沉得能拧出水来。曦月后来总爱学我初次亮相的模样:“脸臭得像全世界都欠你钱!”她嗓门洪亮,性格像本地的烈酒,粗犷又滚烫,带着煤城人特有的直来直去和固执劲儿。是曦月,用她熟稔的本地智慧,试图撬动我冰封的心。她拉着我去喝城西老巷深处那家熬得浓白的牛肉汤,汤面上浮着金黄的油脂和碧绿的香菜末,厚重浓郁的香气霸道地占领嗅觉。
展开剩余91%“闻闻!这才是咱魂儿里的味道!”她眼里闪着光,“别看灰多,底下全是宝!老辈子挖煤,骨头缝里都硬气!”曦月的话语像粗粝的砂纸,一遍遍打磨我对这座城的抗拒。
然而,我对这座城市的疏离感,如同附骨之疽。冬日里,凛冽的寒意无孔不入,屋内屋外一样冰窖似的冷,是贴着骨头缝钻的湿寒;到了夏天,闷热中裹挟着煤尘的风,黏腻地贴在皮肤上,偶尔落下的雨非但不能解暑,反而蒸腾起更令人窒息的土腥气。多少个黄昏,我戴着耳机在空旷的操场一圈圈走,抬头望向那永恒灰调的、似乎永远也滤不清的天空,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在无声嘶喊:“小茹,你不属于这里。”
转机发生在2007年的一个普通周末。寝室里的女孩们像一群出笼的雀鸟,嚷嚷着要去市中心“扫街”。破旧的公交车载着我们,摇摇晃晃穿过弥漫着煤灰和市井气息的街道。商超明亮的橱窗里挂着时新的裙子,美食街的烟火气蒸腾直上,各种小吃的香气热烈地交缠。甜腻的糖炒栗子、辛辣的炸串、香气扑鼻的酱香饼……青春的笑闹声冲散了长久以来的阴霾。就在那个喧闹的傍晚,挤在人群里咬下一口滚烫的烤红薯时,一丝莫名的松动从心底升起。或许,正如某个作家所言:“接纳是最好的温柔。”我与这座城,开始了一场苦涩而缓慢的和解。
和解的催化剂在盛夏来临。2008年,校园里的合欢树开得没心没肺,粉红的花丝落满了话剧社排练室外的石阶。他,我们的社长,就站在一片花雨里,眉目专注地讲着戏里的调度。他生得像一棵北方挺直的白杨,肩宽腿长,说话时喉结微微滚动,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,像某种质地温厚的木头。排练时,他握着剧本的手势果断有力,修长的手指偶尔点过我的台词本:“小茹,这里情绪要再往里收,是隐忍,不是放弃。”他的指尖带着排练室空调的微凉,轻轻掠过我的页面,那微小的一点接触却像火星溅落,烫得我心尖一颤。
我早已在无数个排练的黄昏里,用目光细细描摹过他的轮廓。当他站在舞台追光下,念着那些滚烫或苍凉的台词时,世界于我,只剩下他声音的波纹和他挺拔的剪影。那个暑假,他终于问我:“暑假……留下做兼职吧?”我的心跳骤然失序,几乎冲破胸膛,所有装出来的镇定瞬间粉碎,只能用力点头,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:“好!”
我和可可在他公司附近租了个小公寓。搬进去那天,阳光透过蒙尘的窗户,在空荡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块。我们像小鸟筑巢一样,把廉价的床单、花花绿绿的收纳箱、小巧的电饭锅一件件填进去。空气中弥漫着崭新的塑料味和尘埃被打扰后飞扬的气息。他个子高,来帮忙的时候,轻松地把我够不着的窗帘挂好。阳光落在他微汗的额角和专注的侧脸上,那一刻,狭窄的屋子仿佛被某种暖意撑满,一种脱离父母羽翼、与他共同奔赴未知的甜蜜晕眩将我牢牢攫住。他擦汗时,手臂肌肉的线条在薄薄的棉T恤下起伏,带着年轻男性特有的力量感。
上班的留学机构工作简单,前台接待或者街头派发传单。但因为有他的存在,连粘在皮肤上甩不掉的闷热和路人偶尔不耐烦的挥手,都变得可以忍受。下班后,我们不约而同走向那条熟悉的小巷,奔向那锅永远在门口翻滚着沸腾热气的牛肉汤。店主老马依旧沉默寡言,只在给我们端上飘着厚厚油花和香菜末的汤碗时,嘴角会有细微的抽动,算是打过招呼。
那天,可可回老家了。小店里只有我们两人,空气中牛肉汤的浓香霸道地萦绕着。蒸汽氤氲,模糊了老旧桌面上的油渍,也模糊了对面他的面容,只留下他眼中异常明亮的光。他突然放下筷子,陶瓷碰在木桌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。他隔着蒸腾的热气望向我,眼神烫得惊人。
“小茹,”他的声音有些发紧,低沉得如同压着某种汹涌的情绪,“我……”
我的心跳猛地撞了一下肋骨,几乎要蹦出来,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油腻的桌沿。
他深吸一口气,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,目光灼灼地锁住我:“我……喜欢你很久了。”
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陷入绝对的寂静,狭小的店铺里只剩下灶上大锅牛骨汤持续翻滚的“咕嘟”声,以及我自己骤然放大的、擂鼓般的心跳。血液猛地涌上脸颊,指尖微微发凉,我甚至能感觉到耳根迅速升温的烫意。错愕、震惊、难以置信的狂喜在我胸腔里炸开,像除夕夜被点燃的烟花,绚烂得让人窒息。
“我……也是。”声音干涩,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,几乎语不成调。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,视野瞬间模糊,眼前他的脸在蒸汽和水光中温柔地摇晃着。他笑了,那笑容像阳光穿透了煤城终年的灰霾,明亮得耀眼。他伸出手,越过油腻的桌面,温热宽厚的掌心覆上我紧抓着桌沿的冰凉手背。那滚烫的触感带着安抚的力量,仿佛一道电流,顺着指尖直抵心脏。我的手指在他的覆盖下微微蜷缩,犹豫了一下,终于小心翼翼地翻转过来,与他十指相扣。他掌心的薄茧摩擦着我细腻的皮肤,带来一阵细微的、令人心悸的酥麻。蒸汽萦绕中,我们目光胶着,周围的嘈杂仿佛都退得很远很远,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在滚烫的牛肉汤香气里同频共振。
多年以后,当有人好奇地问起初恋的味道,我的舌尖总会条件反射般泛起那浓郁、厚重、带着岁月沉淀般温暖的牛肉汤香。那是爱情最初、最滚烫的注脚。
恋爱的日子如同蘸了蜜糖。他像一位耐心的向导,带着我这个外来的闯入者,一点一点发掘这座城市被煤灰覆盖下的隐秘心跳。
初秋的一个周日,他带我去爬城郊的“黑石山”。山如其名,裸露的巨大岩石在阳光下泛着沉沉的铁灰色光泽。山风很大,吹得人衣袂翻飞。爬到山顶一处开阔的观景台,他指着山坳里那片巨大的、沉默的矿区。无数钢铁架构的井架如同沉默的巨兽骨架,深深嵌入大地的肌理。蜿蜒的铁轨像黑色的血管,运送着地心深处的乌金。巨大的运煤翻斗车在矿坑底部缓缓移动,宛如微小的甲虫。
“看见了吗?”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,却透着一种与灰暗景致截然不同的力量感,“就这么个灰扑扑的地方,底下可淌着热腾腾的血呢!养活了多少代硬骨头的人。”他指着远处那些低矮密集、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的工人村落屋顶,“我爷我爸,都是从那井下爬上来的。煤渣子搓不掉,都刻进骨缝里了。”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,镀上一层神圣的光晕。那一刻,我似乎第一次真正触摸到了这座城市的脉搏,感受到它粗粝外表下那股顽强不屈的生命力。他转过头看我,风吹乱了他的额发,眼眸深邃如矿坑下的暗夜,却亮得惊人。他忽然抬起手,用指腹极其温柔地拂开我被风吹乱黏在脸颊上的一缕发丝。粗糙的指腹擦过细腻的皮肤,带着山风掠过的微凉和他身体散发的温热,那瞬间的接触如同电流,细微的痒意直抵心尖。我的脸颊倏地飞红,下意识地微微侧头,想躲开那令人心慌的触碰,却又贪恋这突如其来的亲密。他低低笑了笑,手指顺势滑落,轻轻捏了捏我的耳垂,然后极其自然地牵起我的手,将我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在他温暖宽厚的掌心里。他的大拇指在我手背上无意识地来回摩挲着,粗糙的茧子带来轻微的刮擦感,奇异地安抚了我被山风吹得微颤的心跳。
深冬,他哄着我参加了一场本地盛大的社火祭。零下的寒夜里,整条老街被涌动的人潮和震耳欲聋的锣鼓唢呐彻底点燃。巨大的灯轮缓缓转动,流光溢彩。踩高跷的“煤神爷”脸上涂着重彩,站在足有三米高的木跷上,那粗犷原始的装扮,与远处沉默矗立的矿坑轮廓在夜色中形成某种神秘的呼应。喷火的艺人赤着精壮的上身,口含煤油,奋力一喷,一道炽烈的火龙腾空而起,瞬间照亮了围观人群惊异兴奋的脸庞,也将冰冷的空气灼出一片扭曲的热浪。烟火的硝石味、煤油燃烧的呛人气味、人群中汗水的酸味儿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种强烈而原始的冲击。
“怕不怕?”他在震耳欲聋的声浪中将我紧紧护在身前,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,隔着厚厚的棉衣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。我的后背紧贴着他,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。他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头顶,带着他身上特有的、干净的皂角气息,奇异地中和了周围浑浊的空气。
“不怕!”我回头朝他喊,声音被喧嚣吞没大半。
他突然低下头,凑近我的耳边,在一片锣鼓喧天中,大声说:“闭眼!”
我下意识地闭上眼,只感觉他微凉的唇瓣带着一丝紧张,蜻蜓点水般飞快地印在我的眉心。那触感轻柔得像一片雪花的坠落,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羞涩和笨拙,却在瞬间点燃了我全身的血液。烟花恰在头顶轰然绽放,巨大的声响和璀璨的光芒透过眼皮撞击着我的感官。我猛地睁开眼,撞进他亮得惊人的眸子里,那里清晰地映着漫天流火和我呆怔的脸庞。周围的狂欢仿佛瞬间褪色成模糊的背景,天地间只剩下他带着笑意凝视我的眼。我感觉到脸颊滚烫,心脏在胸口狂跳,忘记了寒冷,也忘记了喧嚣。人群中,他悄悄松开牵着我的一只手,摸索着塞了一个小小的、坚硬冰凉的东西到我另一只手上。我低头,借着流转的光看清那是一个用乌黑煤精雕刻的简易兽头挂坠,线条粗犷古朴,在璀璨的烟火下泛着温润内敛的光泽。
“保平安的,”他在我耳边大声补充,“煤精,咱们地底下的黑宝石!”冰凉的坠子躺在我手心,很快被我的体温捂热。我紧紧攥住它,仿佛攥住了这个寒夜里最滚烫的承诺,也攥住了他指尖传递过来的温度和这座煤城沉淀千年的、粗粝而坚韧的灵魂。
我们的爱情,也曾像矿坑深处未曾熄灭的炉火,在灰烬之下固执地燃烧着。然而,毕业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阴影越来越深重。2009年的冬天,格外寒冷。那场雪,在毕业季前夕毫无预兆地降临,大片沉重的雪花迅速地覆盖了煤城所有的面目,也覆盖了我们之间那条日益清晰的鸿沟。
他家里早已为他铺好了路——顶替他父亲的位置,进入本地效益最好的矿务局,捧起那个令人羡慕的“铁饭碗”。这是他父辈用汗水甚至生命换来的传承,是责任,更是枷锁。而我的父母在家乡,同样为我安排了安稳的教师岗位。我们像两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风筝,线的另一端,是截然不同的方向。
“小茹,留下来!”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,他把我紧紧拥在租住小屋冰冷的门背后,力道大得几乎将我揉碎进他的骨血里。他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,外套上凝结的雪粒在我的脸颊边冰冷地融化。“我签了矿务局,工资待遇很好,能养你!”黑暗中,他的声音沉闷而压抑,带着孤注一掷的哀求,喷出的热气烫着我的耳廓。“可可她们都在,这里……这里也可以有24小时便利店,也会越来越好的!”他的手臂像铁箍般勒着我的腰,下颌重重抵在我的发顶,一遍遍徒劳地重复着苍白的承诺。
冰冷的门板硌着我的脊背,寒气丝丝缕缕地透入骨髓。我的心却如同被投入冰窟,沉坠下去,沉坠下去。眼泪无声地涌出,滑过冰凉的脸颊。
“阿俊……”我的声音哽在喉咙里,带着破碎的哭腔,艰难地挤出字句,“那是你的路……但不是我的……我不想……不想一辈子困在这里……看这灰蒙蒙的天……”我用力推拒着他滚烫的胸膛,指甲几乎抠进他厚实的毛衣里,如同溺水者做着绝望的挣扎。“你明明知道的!你明明知道我一直想走!”压抑许久的委屈和不甘终于爆发,化为尖锐的质问刺向他。
他身体猛地一僵,勒紧我的手臂瞬间失去了力量,缓缓地、沉重地垂落下去。黑暗中,我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,像受伤的困兽。沉默如同凝固的冰层,冻住了狭小空间里的一切声响,只剩下窗外风雪疯狂的呜咽。
“好……”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,他哑着嗓子吐出这个字,沉重得像一声叹息,砸在冰冷的地板上。“我……送你下楼。”
楼道的声控灯坏了,只有窗外映进来的雪光,勾勒出他沉默的背影轮廓。他沉默地帮我提起那个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,滚轮在寂静中发出单调而刺耳的“咕噜”声,碾过每一级冰冷的台阶。楼道里弥漫着旧房子特有的潮湿霉味和淡淡的煤烟气息。走到最后一个拐角,他停下脚步。昏暗中,他猛地将我拉向他,滚烫的唇带着一种绝望的气息,狠狠压上我的。那不是温柔的吻,而是充满了痛楚、不甘和告别的烙印。他的嘴唇干燥而灼热,带着一丝咸涩的味道,不知是我的泪,还是他未曾落下的。唇齿间激烈的碰撞带来轻微的战栗和刺痛,混杂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。我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,硌得生疼。我想推开他,双手却虚弱地抵在他胸前,像徒劳的抵抗。泪水更加汹涌地模糊了视线。他吻得太深、太用力,像是要把我整个灵魂都吸走,又像是要把自己最后的生命力灌注到我体内。当这个撕心裂肺的吻结束时,我们额头相抵,剧烈地喘息着。黑暗中,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破碎的水光,映着窗外惨白的雪色,像熊熊燃烧后即将熄灭的余烬。
“小茹……”他粗粝的指腹重重抹过我湿漉漉的眼角,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温柔,“再叫我一声……像以前那样……”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。
“阿俊……”我哽咽着,泣不成声。
他闭了闭眼,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,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发出一声沉重的喘息。下一秒,他猛地松开我,提起箱子,转身决绝地冲进了外面肆虐的风雪里。沉重的单元门在他身后“砰”地一声关上,震落了门框上的积雪。那巨大的声响,如同一记重锤,狠狠敲碎了我世界里最后的支撑。我贴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,楼道里刺鼻的霉味混合着外面风雪的气息涌入鼻腔。黑暗中,我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,将所有的呜咽和崩塌死死堵在喉咙深处。指尖深深陷入皮肉,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,只有心脏被活生生剜走般的巨大空洞,伴着那风雪拍打楼道的呜咽,撕扯着我残存的意识。那枚一直贴在胸前的煤精兽头挂坠,隔着毛衣,冰冷地硌在皮肤上,提醒着它所见证过的、也一同埋葬了的灼热。
2010年夏末,我拖着行李箱再次站在火车站月台上。曦月红着眼睛用力抱着我,哽噎着骂我“没良心”,又絮絮叨叨叮嘱我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。远处巨大的运煤车厢在铁轨上缓慢移动,发出沉闷而规律的撞击声,如同这座城市沉重而一成不变的脉搏。天空依旧是记忆中灰蒙蒙的调子,像一块未曾洗净的旧抹布。检票口排起了长队,我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座被煤灰浸润的城市,目光掠过远处依稀可见的矿坑轮廓和高耸的冷却塔。心里某个地方空荡荡的,像被生生挖走了一块,却又诡异地有种尘埃落定的麻木。火车启动,窗外熟悉的、灰扑扑的街景开始匀速倒退。再见了,阿俊。再见了,煤城。那一刻我终于明白,我对这座城市的厌弃,原来从未真正战胜过那个曾经鲜活地爱过这里的自己——那个爱着阿俊,也被阿俊引领着试图去理解这片土地的自己。我逃离的,或许从来不是这座城市,而是那个在这里爱得毫无保留也伤得痛彻心扉的自己。
此后的许多年,我在几座喧嚣繁华的大都市辗转,像一根漂泊的浮萍。每当有人问起我的大学,那个中部煤城的名字在舌尖滚过时,总会带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,如同误吞了一口呛人的煤灰。我羞于提及它的灰暗,羞于提及那段最终以失败告终的初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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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于:黑龙江省